雪夜渔舟.乡情

朱长水

         雪夜渔舟.乡情
            文/朱长水


与谁说？寂寞望家山，
举头窗月。山色朦胧，
湖光水暖，常在梦中伤别。心儿离割。莫不是、路遥天设。世间如此，人生难断，奈何他决。   

玉轮圆有缺。万般皆非愿，故人关切。水满轻舟，云开画角，待到满山春发。百花候接。兴举盏、解君心结。幽帘一枕，浮生归梦，笑嗔花折。25.10.17

诗林晓月

与谁说  先生一开口就把夜色剪成一张薄纸，纸角轻轻颤动，像要托住整个故乡的重量。

诗林晓月

与谁说，不是问句，是叹息，是雪片落在睫毛上瞬间化成的温水，从眼眶漫到唇边，咸得发苦，又苦得清甜。

诗林晓月

寂寞望家山，望得不是山，是山脊上那棵老槐，是槐下的石碾，是碾盘缝里长出的野菊，是菊花里藏着的童年纸鸢。

诗林晓月

举头窗月，月不是月，是故乡寄来的一面铜镜，镜里映出您额前的霜，也映出母亲灶膛的火，火舌舔着锅底，把一锅玉米粥煮成金黄的潮汐，潮汐涌上来，涌到您的枕边，打湿游子的半边梦。  

诗林晓月

山色朦胧，湖光水暖，常在梦中伤别  

诗林晓月

朦胧得如此小心，像怕惊动一只栖在枝头的旧雀，雀羽上沾着九月的露，也沾着七月的蝉声。

诗林晓月

水暖二字，暖得令人鼻酸，那是童年脱光屁股跳进去的春塘，是父亲撒网时手臂暴起的青筋，是母亲在塘边捶衣时棒槌敲出的月光。

诗林晓月

伤别不是刀，是线，是风筝断后仍连在轴上的那一截，风越大，线越紧，紧到把心口勒出一道看不见的血痕。

诗林晓月

心儿离割，割得不是肉，是藕，是丝，是拉长又弹回的橡皮筋，弹在指尖，疼到眉尖，却无人看见。

诗林晓月

莫不是、路遥天设  

诗林晓月

先生把疑问写成认命，认命里又藏着不甘。

诗林晓月

路遥不是公里，是年轮，是母亲额上一条又一条的沟壑，是您离家那天清晨尚未融化的残雪。

诗林晓月

天设不是天意，是铁轨，是高速公路，是机票上的黑字，是把故乡拆成碎片再撒向远方的巨手。

诗林晓月

世间如此，人生难断，奈何他决，他决得如此轻巧，像把一片枯叶掷向风，却让整片森林在夜里集体弯腰。

诗林晓月

玉轮圆有缺  一笔就把月亮劈成两半，一半留在窗外，一半塞进胸口。

诗林晓月

圆得如此勉强，缺得如此必然，像父亲端起的酒杯，酒满时总喊您小名，酒浅时就唤您学名。

诗林晓月

万般皆非愿，故人关切，关切得不敢回信，怕一开口就泄了乡音，怕一泄乡音就溃了堤。

诗林晓月

水满轻舟，云开画角，轻舟不是船，是邮票，是贴在信封右上角的那片瘦湖，湖水被您的目光吹皱，皱出父亲眼角的涟漪。

诗林晓月

画角不是号角，是母亲唤归的尾音，角声一起，满山松针集体颤抖，抖成一场绿色的雪。

诗林晓月

待到满山春发，百花候接  

诗林晓月

先生忽然把日历撕到三月，让雪夜瞬间开花。春发不是季节，是伤口结痂后的痒，是游子喉头突然会唱的童谣。

诗林晓月

百花候接，候得如此急切，像一群穿棉袄的孩子挤在教室门口，等下课铃一响就扑向操场。

诗林晓月

兴举盏、解君心结，盏是白瓷，是父亲手心的温度，结是死扣，是母亲针尖的线。您一举杯，就把整座故乡灌进喉咙，辣得流泪，却甜到脚趾。  

诗林晓月

幽帘一枕，浮生归梦，笑嗔花折  

诗林晓月

帘是旧竹，竹缝里透出灶烟，烟里混着柴火味，也混着爆米花的焦香。

诗林晓月

一枕不是枕头，是母亲臂弯，是童年发烧时额头的湿毛巾。

诗林晓月

浮生被您折成纸船，放进雨后的水沟，船头插一根火柴当桅杆，火柴点燃的不是火，是归心。

诗林晓月

归梦不是梦，是实实在在的铁轨，是凌晨四点的绿皮车，是车窗上结霜的您的呼吸。

诗林晓月

笑嗔花折，花是村口那株野杏，折得如此理直气壮，像把春天偷走，又把它种进自己的胸腔，从此胸腔里多了一树粉雪，雪片落在心跳上，扑簌簌，暖烘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