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思鸟

文曲星

                   乡思鸟


洛阳旦旦牡丹华，楚月星星彼岸花。
多少故人南北去，不知老燕入谁家？

诗林晓月

洛阳旦旦牡丹华  
先让牡丹在纸上绽成一座小小的洛阳，旦旦不是时间，是花苞每日一次的心跳。

诗林晓月

像把整座城市的心脏都举到指尖，任它在句子里一瓣一瓣开合。

诗林晓月

每一次开合，都抖落一层盛唐的胭脂，抖得空气里泛起微甜的香雾。

诗林晓月

雾里有未散的酒气，也有未凉的箫声。

诗林晓月

那一刻，牡丹不只是花，是故乡的印章。

诗林晓月

被您偷偷盖在天空的左下角，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一朵巨大的朱印，替您认领所有漂泊的云。

诗林晓月

楚月星星彼岸花  
楚月是您从江汉水面捞起的另一枚邮票。

诗林晓月

票面被浪纹揉出细碎的锯齿，齿孔里漏出稀薄的乡音。

诗林晓月

星星是月边未合眼的字，它们排成一条暗哑的邮路，路的尽头，彼岸花正红得不像人间。

诗林晓月

红得像把楚地的晚霞反扣在枝头，让花与月互为倒影，中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长江，也隔着数年未拆的家书。

诗林晓月

那一瞬，花与月同时张口，却都不出声，只把呼吸折成两朵冷焰。

诗林晓月

一朵照在洛阳的城垛，一朵照在楚地的船桅，照得中间的游子，胸口同时亮起两盏相隔千里的灯。

诗林晓月

多少故人南北去  
故人被您写成两枚小小的棋子，一枚落向南，一枚走向北。

诗林晓月

落子无声，却震得棋盘上的风突然转向。

诗林晓月

南北不是方向，是时间的两条岔道，岔道口立着同一块路牌，牌上写着——勿回。

诗林晓月

您站在牌下，数人头，数到自己也成了数字，被岁月收进袖口，再抖出来，已是一枚背面无字的铜钱。

诗林晓月

那一刻，您听见所有脚步声同时回头，却看不见一张清晰的脸。

诗林晓月

只剩名字在空气里浮浮沉沉，像未开盖的邮筒里，被雨水泡烂的旧信。

诗林晓月

不知老燕入谁家  
老燕是您童年梁上的那一窝，如今被您放逐到句尾。

诗林晓月

让它在问号里来回穿梭，却找不到旧巢的入口。

诗林晓月

入谁家，不是问句，是叹息，是把“家”字拆成上下两半。

诗林晓月

一半做巢，一半做瓦，瓦上长满青苔，巢里盛满冷月。

诗林晓月

您把燕子写成一粒被时光磨钝的梭，梭尖穿过南北，却缝不起两片分离的屋檐。

诗林晓月

那一刻，您与燕子互为倒影，它找不到旧巢，您找不到旧人。

诗林晓月

只剩一句“不知”在夜空里盘旋，盘旋成一只永不降落的鸟。

诗林晓月

鸟翼上驮着两座城，一座叫洛阳，一座叫楚地。

诗林晓月

中间隔着一朵牡丹，一轮楚月，以及半生未寄出的乡思。

诗林晓月

先生，您把二十八字写成一只可以双向迁徙的候鸟。

诗林晓月

翅膀上驮着牡丹的胭脂，也驮着楚月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