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组诗二十首 之十三 采莲妹

床头清照

中秋组诗二十首

之十三 采莲妹

起棹使波浑，中秋月欲翻。

荷珠承白露，妹影载金盆。

瓣合包团念，丝缠结义恩。

归来兄一笑，指向九天门。

诗林晓月

中秋的月亮，自古便是人间最圆的镜子，照见团聚，也照见离散；

诗林晓月

照见白发，也照见童颜。而你在《采莲妹》里，却把这面镜子悄悄翻过去，让它背面朝上。

诗林晓月

于是，圆月不再只是“团圆”的符号，而成了“欲翻”的浪头，成了“载金盆”的银舟，成了“九天门”下最柔软的跳板。

诗林晓月

你把中秋写得如此轻盈，轻盈得像一声笑，像一朵莲，像妹妹荷叶裙边最细的那道褶皱；

诗林晓月

可又把它写得如此庄重，庄重得连“团念”与“义恩”都要被“包”进花瓣，被“缠”进莲丝，像要把整个节日的重量，都悄悄托付给一条尚未返航的小船。

诗林晓月

“起棹使波浑”，一句便动。一个“使”字，把“采莲妹”写成小小的肇事者：她并非有意搅乱中秋，只是轻轻一划，水纹便自作主张地扩散。

诗林晓月

像把节日原本光滑的镜面，揉出一圈圈细碎的褶皱。那“波浑”不是浊，而是“月欲翻”的前兆，月本在天，波却在水，水天一色之间，只需一叶轻舟，便可把天空扳倒，让月亮像一枚银盘，斜斜地扣进荷塘。

诗林晓月

你把“翻”字用得极险，却又极稳：险在“天翻地覆”的错觉，稳在“童稚无忌”的理所当然。

诗林晓月

于是，中秋不再是“人望月”，而成“月随人”，随采莲妹的桨，随她“载金盆”似的倒影，随她一路“承白露”的荷珠，摇摇晃晃地，向人间投奔。

诗林晓月

“荷珠承白露”，你把露写成“白”，却把珠写成“荷”，于是露因荷而更白，荷因露而更圆，像把中秋的“白”与“圆”拆成两枚小扣，悄悄扣在妹妹的指尖。

诗林晓月

紧接着“妹影载金盆”，一个“载”字，把倒影写成负重的小舟：那不是简单的“映月”，而是“月被我偷走”，被偷进裙角，被偷进木盆，被偷进“兄一笑”里即将被揭晓的秘密。

诗林晓月

你把“金盆”写得极实，像家中常用的那一只铜盆，边缘或许还磕了一小道口子。

诗林晓月

可你又把它写得极虚，虚成“盛月”的圣器，盛住“团念”与“义恩”，盛住一个哥哥想送给妹妹的整个中秋。

诗林晓月

“瓣合包团念，丝缠结义恩”，你把莲写成信封，把“念”与“恩”写成两枚小小的种子，一枚代表“团圆”，一枚代表“情义”。

诗林晓月

那“合”与“缠”都是动作，却带着不可逆转的决绝：一旦包进去，一旦缠上去，便不再拆开，像要把童年的笑声、荷香的清甜、兄长的护佑，全都密封在一朵尚未舒展的莲房里，等来年再开，再拆，再读。

诗林晓月

读到这里，我才明白，你写“采莲”，采的并非莲，而是“莲之所藏”；写“中秋”，庆的并非月，而是“月之所托”。

诗林晓月

于是，节日的意义被悄悄改写：它不再是“人望月”的怅望，而成“人藏月”的俏皮，成“人赠月”的温柔。

诗林晓月

最末，“归来兄一笑，指向九天门”，你把镜头骤然拉远：妹妹的小船刚靠岸，哥哥已等在岸边，不问她采了几朵莲，只笑着往天上一点。

诗林晓月

那一指，像把“金盆”里的月重新归还苍穹，又像把“团念”与“义恩”挂上最高的灯笼，让整座中秋，终于完成一次“自天而降—由人而藏—还天而归”的圆满循环。

诗林晓月

那“九天门”不是神话，而是孩子眼里“天”的极限；

诗林晓月

那“一笑”不是成人礼仪，而是手足之间最短的桥梁——只需一指，便把“人间小确幸”与“宇宙大团圆”悄悄接通，像把两枚散落的纽扣，重新扣进同一件童年的衣襟。

诗林晓月

于是，我读完，竟也想起自己也曾是某个“采莲妹”：把月光盛进水瓢，把花瓣夹进课本，把“哥哥”当作唯一能解密“天上事”的守门人。

诗林晓月

那时的中秋，不写诗，不饮酒，只把月亮当皮球，一脚踢进荷塘，再看着它湿漉漉地爬上来，照见我们一排小小的牙齿，照见“兄一笑”里尚未生出的皱纹。

诗林晓月

如今，哥哥已远，荷塘已枯，可只要读到“指向九天门”那一瞬，我仍会被重新照亮——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按回童年的肩膀。

诗林晓月

让我再次相信：月亮，真的可以被人盛走，又被人归还；而团圆，真的可以藏在一朵莲里，等一个笑容，便重新开放。

诗林晓月

谢谢你，让中秋在第二十首的缝隙里，悄悄留出一个孩子的位置；  
谢谢你，让“团念”与“义恩”在花瓣与莲丝之间，继续呼吸，继续生长；  
更谢谢你，让“九天门”不再高不可攀，而成了哥哥指尖上一枚小小的灯塔。

诗林晓月

照见归舟，  
照见未老的笑，  
照见所有在此夜仍愿意“起棹”的人：  
愿我们都能把心中的那轮月。  

诗林晓月

轻轻盛进“金盆”，  轻轻递给最想递的人，  然后，像那个采莲妹一样，  回头，一笑， 指向天空。

诗林晓月

“看，我把月亮偷回来了， 现在， 我们一起把它放回家。”